万里长城今犹在——观黄梅戏《大清名相》

万里长城今犹在——观黄梅戏《大清名相》

万里长城今犹在——观黄梅戏《大清名相》

  黄新德 饰 张廷玉 安庆市委宣传部 供图

  4月12日的京城,潇潇飒飒零星飘了点小雨,雨丝杂着风片,空气中透着清润,站在高处望西山,杳杳山色如青黛,山势逶迤,雄浑而厚重,似万古长存的护国长城。

  清代康熙年间,有位阁老重臣张英,曾经写了一首诗:一纸书来只为墙,让他三尺又何妨。长城万里今犹在,不见当年秦始皇。与其说是诗,不如说是家信。张英是安徽桐城人,即今日安庆桐城,其祖宅与某吴姓者为邻。据说,吴家与张家为了一块宅地,争执不休。无奈,张英家人向在京城当宰相的张英驰书求助。张英就回了这首诗,让他三尺又何妨!张家吴家就此互让三尺,合修了一条巷子,即今日桐城“六尺巷”。这个故事,演绎成黄梅戏《六尺巷》,在此基点上,后经安庆市委宣传部、安庆市文广新局主导,以安庆市黄梅戏艺术剧院为主打,经余青峰、屈曌洁编剧,推出了新创黄梅戏《大清名相》,4月9日至13日在京演出。

  讲一个历史故事不难,难的是感同身受地发掘故事背后的幽微婉转。六尺巷是张英的故事,而六尺巷里走出来一位康雍乾三朝重臣张廷玉,也是清史上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,张廷玉就是张英之子,即《大清名相》的主角。

  历史题材,本就沉重,甚至暮气深厚,将其以戏曲的方式呈现,难度更大。编剧在阅读典籍文献中了解到,雍正十一年,张廷玉的儿子张若霭(剧中为张若松),殿试高中一甲第三名。张廷玉身为主考,大为惊诧,请求雍正让出儿子的探花,不能委屈了天下寒士。就这样,才华横溢的张若霭活生生“降”到了二甲第五名。有了这样的记载,创作灵感喷涌而出。张廷玉主动让出儿子的功名,比起张英让出三尺宅地,似乎更有意味。于是就有了这部举重若轻的黄梅戏。

  一种舞台艺术,是综合呈现的。舞台上,演绎着人情事理、悲欢离合。剧中,69岁的黄梅戏演员黄新德,连演数日,唱念做表,不温不火,一时间令人感觉,这就是张廷玉。深湛的艺术功底,赢得了掌声和彩声。一出地方戏,能在京城的舞台上要下“好”来,殊为不易,要知道京城的戏迷,看戏挑着呢!台下,背后的创作也是可圈可点,数易其稿,台词唱腔、音乐舞美,悉心推敲。作曲陈华庆讲到,“创作时觉得自己就是戏中人,戏中人就是我自己”。

  剧中,张廷玉有“三让”。其子张若松升为内阁学士,张廷玉抱病向乾隆帝进言,认为父子同在内阁,于社稷不利,应该给别的栋梁之才让路,不能什么好事都落在张家,是为谦让。张廷玉七十七岁生日那天,其子张若松借来一幅古画,且待临摹之后归还。谁料古画中夹杂着诸多银票礼单,是所谓“寿礼”。张廷玉深知陷入了一个漩涡。于是,带着儿子,挨家挨户连夜退礼,是为廉让。在张廷玉为乾隆朝惩贪肃吏立下汗马功劳后,为了平息乱象,稳住朝局,执意让贤还乡,更重要的是让出了一生殊荣——太庙配享,是为智让。

  天下事,绕不过一个利字,一个理字,一个情字。攘攘熙熙,为利而忙,苏东坡都曾自嘲“自笑平生为口忙”。利字,离不开“刀”,倘若天下人人唯利是图,无异于各自执不见血的兵刃相向相逼,虽不见刀光剑影,其创伤却深入骨髓。戏中,张廷玉训子说道,“钱”字左边是金,右边是双戈,分明杀人钢刀。此话虽冲,却也有理。于是古人提出“礼让”,这是厚德载物的大智慧,你我他皆让,则天下太平。从不让到让,何其难也,再从让到不让则更见胆识与气魄。为天下众生、为江山社稷可“三让”,对贪墨之徒、对奸酋巨蠹则不让寸分。

  张廷玉辅佐三代君王,每天都勤勉办差,从无过错,康熙帝赞他是活字典,雍正帝夸他一天办的事,别人十天也未必能办好。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有担当有情怀的中国人。担当,勤勉,坚忍,廉洁。用创作人员的话说就是“道德洁癖”:一袭白袍,纤尘不染。这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基础:修身,换句话说即要学做事先学做人。

  上溯渊源,明代隆庆年间张家的先辈张淳就中了进士,大致与其同朝为官的就有张居正。彼时,人人巴结张居正,而张淳则持避退的态度。万历六年,张居正的父亲过世,满朝文武中,文笔能入张居正法眼的也就是张淳。张居正特意写信“求”张淳写祭文,张淳却婉拒了。张淳,就是张英的太爷爷。历明清之鼎革,张家始终耕读传家,渐成桐城望族,而这种谦虚退避的风骨,也渐成张氏家风。

  我们总说家风、门风等,其实家风门风去古未远,就在我们自己的日常生活中,是一个日积月累、熏陶渐染、潜移默化的过程,不必向古而求,也不必向洋而求。笔者昔年曾于山东乡间,见一农户家中有一辆独轮车,车上贴着一副残存斑驳的对联:一轮行天下,两手定太平。我们看,这“古风”就是今风,不必厚古而非今,你我每一个人做好应当应分之事,今必胜古。

  剧中有一句台词:都说国难治,其实家更难管。诚哉斯言!成家犹如针挑土,败家好似水流沙,多少祖宗世业都是败在了所谓“家门不幸”上。

  剧中,张若松被“构陷”,于风雨夜悒悒而终,张廷玉悲愤难当,流泪眼观流泪眼,断肠人对断肠人,“独怆然涕下,对天地悠悠”。创作用心之苦、用情之深,由此可见一斑。孔子观水曰“逝者如斯”,孟子取义曰“浩然之气”,就是这文化上的一炉三昧真火不断绵延,照亮了秦汉晋唐、宋元明清,沿着这担当与风骨一脉下来,走到今天,撑起了中华民族的时空。你我皆会老去,风雨一抔土,托体同山丘,然只要我们每个人担负起历史的职责,无论大小,这份精神的元火就永不熄灭。

  历史从来不是虚无,人事有代谢,往来成古今,你我未必有在历史的大舞台上“唱大戏”的机会,但是这方舞台,必然会因了你我的风骨担当而愈加深沉阔大。恰如万里长城,正是一砖一石的坚固,才成就了固若金汤的万古气象。我们今天书写的,正是后人将来要拜读的伟大历史,所以不要小觑了眼前的路,不要轻忽了手中的事,更不要遮蔽了心中的良知。戏中临近结尾,有一句唱词“雨丝儿绵绵,不禁润湿了心田”。正是:

  六尺巷头说宗风,

  百年回首此身空。

  云烟不改江山色,

  肝胆昆仑任去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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